【普洪】Down on the West Coast

2017
今年最好的一篇吧…。

马乔里卡:

GL


美国的郊区公路简直空旷平坦得可怕。


伊丽莎白擎着方向盘,盯着导航显示屏上一条狭长曲线中光标的缓慢挪动,好像是在前进,却不见始终。路边的桦树长得很高,排列而是疏密有致的,容易让人忘了自己到底行驶了多久,可能这样随着指示牌的绕转,却还重复走着同一段路程。

他们说,当你酩酊大醉,便是欢歌之时。坐在副驾驶的尤利娅扯松了安全带,伸了手去把车载音响打开了,却没有调频到她所热爱的摇滚电子乐。当那极其迷人的复古爵士乐在音腔里振动时,着实让伊丽莎白心底停滞了一刻。富有磁性的低音与引擎共振,在越野车里回响。


尤利娅注视漫漫的远方,不自主地哼唱起旋律。比起平时高唱起聒噪的音乐,沉静下来的她的歌声好像并不是很糟糕——伊丽莎白这样想,同时也跟着唱起来,试图着稍微把身边人的音调和节拍引回正途。


彼此有一搭没一搭地拼凑着不熟悉的歌词,旅途中这样的状态让人放松,像两个姑娘后来见到的——望着夕日沉坠下去同时而变换色彩的云翳一样的悠然。


*


We could cruise to the news
我们可以去往全新的开始


Pico Boulevard in you used little bullet car if we choose
如果我们选择如此,可以乘坐辆满是弹孔的车驶往你心中的皮克大道


Mr. Born to lose
你是天生输家


Our honeymoon
我们的蜜月之旅


Our honeymoon
这是专属我们的蜜月之旅


Say you want me too
告诉我你也渴望我


Say you want me too
就像我渴望你那样


*
她们正往那金色的海岸而去。



倦怠卧在海浪里的感觉格外舒畅。


今天多云,但风不大,美国西部的海岸十分平静。尤利娅脚踩在松软的海沙里,任由水漫过她裸露着的纤细的腰肢。她回头想呼唤伊丽莎白,对方仍然不为所动,尤利娅始终无法理解酷暑时来到海边却只是晒日光浴的诡异举动,偏偏是已经周身涂抹了防晒,不忍心被海水冲洗掉,这个理由令她无力反驳。


可能今天恰好绕开了假期,本应该充斥在冲浪、赏鲸、游泳的海岸线上的游人寥寥几许,毫无顾虑地,尤利娅愿意独享此时辽阔寂静的时刻,拥抱这片清净的乐土。


和唱着独角戏的谢幕歌剧演员一样的毫无顾虑。



“哈?伊丽莎白,你怎么偏就不是男人呢。”


尤利娅背对着阳光站在她面前,遮阳伞在她脸上留下黑影让自己有一霎的恍惚。她兴冲冲地走过来了,其实语气里也听不出过分的戾气。


伊丽莎白笑起来,她承认自己的懒散把敏感的伴侣惹恼,只是回应道:“所以你觉得男人会远比我体贴得多吗?”


“我想是这样的。”尤利娅把她沾湿的白金色长头发高高束起来,干脆不想直视她。


伊丽莎白凑上了前去拥抱了她,手环住纤瘦的身躯,鼻尖埋在她颈间嗅到她的气息,不经意地想起了曾经尤利娅用修长的指节去摁压长笛的每一个音孔,轻快的笛声从她的唇角送去管腔,是属于她的清新香气,带着无可比拟的慑人的美丽。


侧眼瞥去,尤利娅脸颊染上和她眼色一样娇嫩的绯红,伊丽莎白犹记得对方任何一个美丽的时刻,比如昏黄路灯下掩盖了尤利娅脸上一半阴影,那时她低着头,在无人的街道上用模糊的声线向自己诉说内心的陈迹,简单来说就是对她的告白——这发生在伊丽莎白换上裙装开始留长发以前。


其他时候的尤利娅也很美丽,但她觉得那一瞬间的尤利娅是最动人的。


“但是后来我们还不是在一块了?你可以别说那是屈服或者是妥协什么的。”伊丽莎白观察着她的神情,“亲爱的。”


跨越性别,我还是选择了你。


阳光与海滩,这橙色的加州,耀眼明媚如我爱你一样。



女孩之间所有出格的举动甚至可以被视为合乎情理,她们可以拥抱,可以亲吻,可以调情,可能在别人眼中都是亲密挚友之间的把戏。


这太正常不过了,倘若她们把自己涂成七彩的颜色,赤条条地在大街上游行,都不会有人相信。


这可能很好,伊丽莎白和尤利娅能够手挽着手行走在俄勒冈的大道上都不会遭受什么莫名的闲言碎语。伊丽莎白喜欢这样,她替尤利娅挽起垂下来的鬓发,去触碰她的耳环和烧红的耳朵,相靠拥来传递身体的温度。


尤利娅一向热爱高调,她只是看着自己的影子埋没在人海里,伊丽莎白眼中果然是好的,可她偏偏觉得像少了什么。如果她有一天能与伊丽莎白十指相扣,高举起来行走在人群中,闪亮得足够能迎接来自众人艳羡的目光,她可以说:


“伊丽莎白,她是我的女朋友呀。”


*


Choose your last words
选择你的遗言


This is the last time
这是最后的时光


Because you and I
因为你和我


We were born to die
向死而生


Lost but now I am found
遗失却又重新找到


I can see but once I was blind
我可以看见却一度盲目


I was so confused as a little child
我如同幼童般疑惑


Trying to take what I could get
试着拿走我所能拿到的一切


Scared that I couldn't find
害怕我无法找到


All the answers honey
问题的答案,亲爱的


*



晚上突然下起了暴雨,伊丽莎白和尤利娅蜷缩在车里。伊丽莎白拿布帮尤利娅擦干头发上的雨水,而尤利娅则嫌弃地捋掉粘在发梢上的泥沙。


她们两个此时此刻都有点狼狈。


车没有什么油了,伊丽莎白想了想,还是把发动机和灯光都关掉。等到雨小些,她打算再淌着水把车开到加油站去——无论如何都还是有熄火的危险。


雨水用力地叩打着车窗,水流让车内外视线糊得不清楚。


“什么时候回去?”


其实她们内心的心知肚明,这条公路已经行驶在回程的轨道上,那只是早晚的事情。


“可能两天,还是三天?反正旅馆我们是不能再住了,我们顺路去找一下琼斯家也未尝不可……”


尤利娅打断了伊丽莎白。


“伊莎,你就明说吧。


你什么时候结婚?”


车里的声音就忽然静了,只留下了呼吸声,比雨水敲打车身的声音更加沉闷。伊丽莎白抬头看对方的眼睛,红色的,还有眼白上的血丝。不确定是不是在哭,她想抚摸对方的脸颊的时候却被拍开了。


“……一个星期。”


尤利娅把身上的毛巾丢在伊丽莎白的头上,怨愤和撒泼都一齐爆发出来。“你冷静点!尤利!”


“真是好呢,丽兹。你和我私奔,回去就和男人结婚!我们为什么不干脆逃走,你没钱吗?你没钱我可以带你走,我有!”


伊丽莎白把有些癫狂的女孩压在身下,双臂桎梏她的挣扎,试图去安抚她焦躁的情绪,甚至忍不住吼出声制止。


“你要冷静,尤利!你以为几百美元就能让我们浪迹天涯吗,你以为躲过一时就能躲过一生吗?太简单了——你想的!”


太简单了,你想的。


记起她们曾经为这次私奔的计划,竟还是偷偷摸摸着,在灰暗的灯光下在地图上勾着公路的轨迹,掐算时刻去弄来家里人的车,准备好了电话卡和急用的电源,钱一早就被攒存在尤利娅的手里——她们逃脱的准备如此之充分,以至于足够凸显出她们行为在某些人眼里是有多么的不光彩。


尤利娅从不认为这是个错误,她却不知道为什么而流泪。她冷静以后的喃喃自语带着鼻音,只是依稀可辨:


所以我们为什么要来到美国呢。让我们回去德国吧,匈牙利也行,总之我也不想见到这些人了。


伊丽莎白把尤利娅挽在怀里,抚摸她的头发:“无论如何我们逃不出美国的。你、和我的一切都被搬到了这里来,我们回去了能到哪里?”


见鬼去吧,那些红脖子的美国人。


钟摆如何地甩动,终究被齿轮牵连着,失去动力之时将沉重地扳回在一点,越难以再去被撼动。






大街上没有人想要在滂沱中行走的,否则他们能够嗅到路旁某一辆车上旖旎的气息。女孩之间最露骨的爱意表达方式也不过如此。尤利娅的唇不再是冰冷的,在厮磨中染上血液滚烫的温度,她喜欢搂着伊丽莎白的肩膀,那个嶙峋但是宽厚的肩胛让她感受到唾手可及的安稳。


她想到了,未来见到穿着白色婚纱,披着长长纱巾的那个伊丽莎白,她会不会把头别过去,把原本属于自己的微笑全权赠与给另一个人。估计这是她生命中最不可置信的事情之一,于是她把伊丽莎白的长发握在手心里,感觉汗渍已经溢了出来,可能在用力的时候会扯疼对方的头皮,但仍然不想放手。伊丽莎白就是属于她的。


伊丽莎白把骨节分明的手指伸进尤利娅细长的发丝间,去托起她向后仰的脖颈。黑暗和银色的交织间让记忆的倒带速度异常的快了起来。


高中毕业的时候她们已经交往了两年,在那期间频繁的约会只会浪费她们的学分。成绩出来之前尤利娅把伊丽莎白喊出来补偿没有尽兴的疯狂,自己却被初尝尼古丁的味道呛到不行。


‘我再也不吸这玩意了!’烟头被撵在鞋跟下,她更惯于靠低度数的啤酒解闷。看到似笑非笑一脸看好戏的伊丽莎白,尤利娅就断定对方一定是忘了某些事情,就是种感觉啊,恋爱和矛盾的酸臭劲。


这时候就该有奇迹出现。


当伊丽莎白把那件礼服放在尤利娅手中的同时松开了遮挡她视线的手指,随即那双眼睛凝视着那份礼物熠熠生辉。她当然知道尤利娅会喜欢,甚至做好了迎接拥抱的准备。


才没忘了,我早就准备好了。你的成人礼。


于是尤利娅穿着那件灰色的及膝洋裙,在毕业舞会的镁光灯下搂着伊丽莎白跳了一支双人舞。脚下没有阴影的颜色,她感觉所有的光都照在了她们的身上。伊丽莎白看到她享受的样子,步履生风,丝毫不介意被笨拙的舞步踩到她黑色的舞鞋。




然后她想到了前几天去的地方,路过了洛杉矶,圣迭戈,安克雷奇……她喜欢檀香山和长滩。她们站在大峡谷边上接吻,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在快餐店里躲雨,看着铁路和天桥发疯着奔跑的行人。尤利娅想起来,伊丽莎白看到油费时咋舌的表情,心疼,但是又很好笑。


时间过得真快啊。


她们肢体分开了,灵魂也分开了。多希望世界静止在前一刻。




不知道过了多久,雨小了。伊丽莎白发动车辆,踩下油门,给这场私奔的结尾留下欧·亨利式的空白。




乱写


献给我的Lana Del Ray
听她的歌就有种私奔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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